“……应该的,照顾表兄妹难道不是我的责任?”安妮的脑子飞速运行着,但她很快就淡定了下来,达西只把她当做妹妹,而在她心中,达西撑死不过只是个认识了几天的表兄。凯瑟琳夫人一厢情愿又如何,如果什么事情只靠想就能实现,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失意人了。
“我可以参加舞会吗?彭伯里从来不举办舞会,不过我曾经去过村里的舞会——哦,那些男孩儿们是想邀请达西,可他太尊贵也太忙了——那些姑娘们跳舞实在是太好看了,这世上还有比女孩们那如绽放的花朵般的裙子更美的东西么?”维克汉姆突然眼睛放光地说,他满脸憧憬,就好像达西家族的荣耀也是他的荣耀似的。
“我也想去!”乔治安娜叫道,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低沉情绪。
凯瑟琳夫人断然拒绝:“不可以。舞会只有正式步入社交的绅士、夫人和小姐们能参加。达西小姐还要再耐心地等待十年。”她一边端起茶杯凑到了嘴边,一边眯着眼睛看向了维克汉姆,“村里的舞会?那种花几个英镑就能进去享乐的场所?”
“达西,他们居然邀请你去那样的地方。哦,上帝啊……难道现在已经没有人懂得礼数了吗?幸亏你是个明白人,否则达西家族的名声可要败坏了!”
空气凝滞了,凯瑟琳夫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刻薄语句让乔治安娜有些无措,她不能理解姨妈对于这件事情的愤怒。达西不知道在想什么,面无表情地看着火光。
安妮倒是大约知道凯瑟琳夫人的想法,在她的心中,如同她竭力维护德·包尔家族的荣光一样,达西兄妹尽管失怙又失恃,但是达西兄妹仍然是上等人,年轻有为的费茨威廉·达西早晚会重现当年的老达西的风采。那些卑劣低等的人竟然如此拎不清,又或者是故意为之?倘若达西出现在了那样的场所,整个社交圈都会嘲笑达西家族的江河日下!
凯瑟琳夫人虽然很喜欢听乔治·维克汉姆小子说的好听的奉承话,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把他当做与达西兄妹同一阶层和等级的人物。
理解是一回事,是否赞同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安妮能理解凯瑟琳夫人的愤怒,但她没有这种刻入骨髓的阶层观念。换句话来说,安妮几乎是唯一掌握了上帝对于“人人平等”的教诲的人。
但是没有人愿意在愤怒的凯瑟琳夫人面前火上浇油。
整晚,客厅里都回荡着凯瑟琳夫人刻薄、古板又强硬的指教。安妮注意到,仆人们也是满脸愤慨、愤愤不平。主人们的尊贵也意味着他们的尊贵。安妮想到,杜丽曾经说过,罗辛斯庄园周边的佃户们都下足了力气,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庄园里干活,他们把这当做提升地位的标志。杜丽被她选为贴身女仆后,她的父母兄弟也获得了同村人更高的尊敬。
当姜金生太太提醒到了小姐们睡觉的时候时,凯瑟琳夫人才发泄完。她脸色不自然地柔和了下来,对正在道晚安的两位女孩儿说:“舞会你们是参加不了的,但是舞会之后客人们会留下来住几日,也许会有好几次聚会,到时候我会让你们来参加的。”
乔治安娜这才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,她没有注意到,凯瑟琳夫人只字未提乔治·维克汉姆,好像他不存在了。
确定了要在圣诞节前举办舞会后,罗辛斯庄园彻底忙碌了起来。二层的锁着的门全部被打开,仆人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每个房间都铺上地毯,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清洗一遍,无论安妮和乔治安娜走到哪儿,身边都是行色匆匆的女仆们。
这样紧张的氛围让姜金生太太的脾气越发暴躁,女仆们早就习惯了整个罗辛斯只有两位女主人的简单生活,突如其来的工作让她们很难上手,楼道里时不时传来水桶翻倒的声音和女仆的低声尖叫。安妮注意到,就连拆换床单和帷幔,都有人会把自己绊倒。
“我不想去汉斯福村上临时雇佣女仆来帮忙,除非你们用自己的能力告诉我,你们连身为女仆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。”姜金生太太按捺住自己想要怒叱的冲动,疲惫地按了按脑袋,“我想,村上有不少人盯着罗辛斯庄园里的职位空缺。”
女仆们噤若寒蝉,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,安妮和乔治安娜晚饭后从楼梯上走向二楼时,刚好听到姜金生太太这段威胁的话语。她们刚踏上了二楼的地板,乔治安娜脚底一滑,尖叫一声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安妮睁大了眼睛,赶忙上去扶起她,却也脚底一滑几乎摔倒,幸亏被刚从房间出来朝楼梯口走来的达西扶住了,避免了脸朝地的危险。
“乔治安娜!”安妮还没站定,就想再次冲上去扶起她。达西快她一步,将乔治安娜抱了起来。乔治安娜很乖巧地没有大声哭喊,低声弱弱地抽泣着。杜丽在安妮的指示下赶忙朝楼下跑去,让马车夫去把医生请来。
达西蹲在地上,检查乔治安娜的情况,乔治安娜咬着嘴唇,小声地说着什么,安妮听不清楚。安妮低头看去,她们刚刚踩上的地方一片潮湿,地毯因为大扫除被收走清洗,木质的地板上又因为天气冷,居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。
安妮面色冷了下来,她不知道的是,她现在的表情和发怒的凯瑟琳夫人几乎一模一样。
姜金生太太几乎要晕倒了,她揪出了战战兢兢的女仆队伍里的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仆,她的脸色惨白,漂亮的蓝色眼睛就如同一汪海水,摇摇欲坠。
“是你干的?”安妮的语气很平静,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