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秀萼羞涩一笑,放下面纱,扶着女使的手,转身登车离去。杜仰熙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,久久没有离开。
范良翰喃喃自语:“坏了,坏了,出大事了。表哥,表哥,你等等我,出事啦。”
夜色正深,寿华躺在卧榻,噩梦纠缠不断。
梦中的她一身缟素,忽然被一条白巾缚住脖子,挣扎着醒来,猛地推开面前人影,伏在榻上咳嗽不止。
待看清眼前人,她不敢置信,失声道:“阿婆?”
吴娘子满脸是泪,跪在地上苦苦哀求:“大娘,十一郎爱你如珠似宝,夫妇恩情难舍,怎忍叫他一人上路,只求你别撇下他。”
寿华又惊又惧,推开了她的手,连连摇头,浑身颤抖:“不,我不要,我不要……”
吴娘子当即翻脸,指着她斥责:“你这弃德背恩的妇人,我儿才走两日,什么夫妇恩义、孝敬亲长全忘过脸去。好,我也不打你骂你,就关住不喂水饭,看你能挨得几日!”
咣当一声,门落了锁,寿华扑到门边,用力捶门:“阿婆,放我出去……放我出去……”
梦中的寿华默默流泪,眼泪打湿了面颊和枕巾。杜仰熙轻轻走到床边,替她掩好薄被,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面颊,竟是泪痕犹湿。
他面对睡梦里的妻子,才敢流露出些许怜惜,忍不住伸出指腹,轻轻替她拭去泪水,又情不自禁地俯下身,想在她面颊落下一吻,事到临头却犹豫了,正欲狠心抽身离去,不意被大娘伸出双臂抱住。
杜仰熙手犹豫一瞬,落在大娘的发间,故作平静道:“娘子发了噩梦?”
大娘难得露出依恋的神态,将头靠在他的身上,轻轻嗯了一声。
“梦到了好些往事。”
“什么样的往事?”
“那年夫君刚刚过身,婆母哀毁已极不幸发了癔症,将我关在屋内不给饮食,要送我去陪伴他的儿子。若非母亲寻到门上,我已不在这世上了……”
杜仰熙惊愕痛心,不敢置信:“世上竟有这般蛮横狠心的人。”
“那天轿子走出很远,阿婆仍咒骂不止。她咒我,离弃了她的儿子,世上再无可亲可近之人,要受永生永世的孤苦。可……即便背弃了十一郎和阿婆,我也想要活下去,我想活着。”
杜仰熙抚摸着她的长发,轻声道:“他赠你真珠帐,就是要让你好好活下去啊。”
“得嫁官人,原是妾身之幸。只是我也常常疑心,是否真的得到上天垂怜,赐予我一个……愿意消解恶咒,成为我下半生倚靠的人?”
寿华殷切地望着杜仰熙,渴望听到他的回应。
杜仰熙望着那双脉脉含情的双眼,心头一时绞痛不已,几乎要把真心话和盘托出,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,最终压抑着痛苦,淡漠道:“夜深了,不要多想,早些睡吧。”
这一瞬间,无限的失望涌上寿华的心头,她不由放开杜仰熙,重新倚回了枕上,闭上了眼,背过身去。
杜仰熙望着寿华的背影,心中藏了无数的话,却一句也说不出口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