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钱? 这是钱的问题吗? 这是面子的问题! 要知道,被退婚是一件十分屈辱的事情。 尤其是对注重自身名声的读书人和混迹过官场的官员来说。 而洛父恰好两点都占了。 原本洛父以为,自己儿子今日这嘴仿佛开过光似的,如此巧言善辩,能够将这份婚约留下。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,原来自己儿子是想要把这份婚约给卖个好价钱! 这跟卖自己的老脸有什么区别啊? 面皮都没有了。 “一言为定!”徐家老大立刻截住了话语:“钱不是问题!想必如今洛举人生活也甚是拮据吧?不如这样,我徐家再加五十两,这婚约作废,于两家也算有个交代。” “听说徐家是靠着酿酒发家的,要不再加五坛美酒如何?”洛霄继续起价:“整个浔州城谁人不知徐家桃花酿最为出名,如今我父被革职之后,家中也无余钱,若能再得些美酒浇愁,自是再好不过了。” “没问题!”不等洛父开口,徐家老大便是一口答应:“还是小侄深明大义,我这便去家里通知伙计一声,将美酒取来。” 说完,徐家老大便是不等洛父开口,立刻起身往外走。 洛父这边都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自己儿子安排的明明白白了。 他刚想阻止徐家老大的脚步,却是被洛霄给按住了手,一直到徐友乾出了院门。 洛父看向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好大儿,脸色阴郁至极:“你这逆子!这婚约关乎为父脸面!岂能让你行此等铜臭之举?!这就是你在州学学到的东西吗?” 是自己平日里自己公务繁忙忽略了对儿子的教导了吗? 怎么现在才发觉自己儿子竟然如此的市侩。 “爹,脸面是自己挣来的,不是别人施舍的。”洛霄叹了口气,理智分析道: “您难道看不出来吗?咱们家得罪了州司马,徐家是害怕州司马牵扯到徐家生意,才迫不及待前来退婚,说到底,不过是自保的手段而已。” 洛父听到这里,胡须颤了两颤,沉默了。 是啊,徐家生意再怎么大,也不过就是一介商贾罢了,依旧是平民的范畴。 民是不敢与官斗的。 此番退婚错虽然在徐家,但是徐家也只是为了求存。 洛父苦笑了一声:“想不到,为父苦读圣贤书又混迹官场数年,还没有身边未加冠的儿子看得清楚。” 他并不是那种迂腐死板的读书人,只是直不是傻,此时被洛霄一点,他便是明白了此间的利害关系。 即便今日搪塞过去了,徐家依旧会再来退婚,若是将这件事情闹大了,那他们洛家才是真的一点颜面也没有了。 倒不如干脆一点,还能显得自己洒脱。 洛霄看着自己父亲落寂的模样,有些于心不忍,出言宽慰道:“父亲不必如此,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。您没有孩儿看得通透,只不过是当局者迷了而已。” 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?”洛父眼前一亮:“妙!妙!竟然一语便是点清了为父的困境,这句诗,为父为何从未听过?我儿从哪里得来?难道说我儿竟然出口成诗?” “这……”洛霄本能的想要推辞,毕竟这首诗出自于上辈子宋朝的苏轼之口,宁国建立于隋朝之后,在这个时代之中,连唐朝都没有,更遑论宋朝了。 不过如今父亲造小人算计革职在家又停了禄米,眼下还连带着被退婚,已是三重打击。 若是不给自己父亲一点希望的话,恐怕是会一蹶不振。 洛霄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向东坡先生告罪,随后微笑道:“这句诗乃是孩儿妙手偶得。” “此诗听来似乎只有下阙,可有上阙?” 洛父果然是眼前一亮,仿佛心中燃起了希望一般。 自己孩儿吟诵的应当是一首绝句。 一般绝句,都是上阙写景,下阙抒情。 方才是抒情,那自然是欠了写景。 “自是有的。”洛霄点了点头:“上两句是: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。”读书吧 “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。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?”洛父不由得惊叹了一句:“好诗!好诗啊!” 饶使他苦读圣贤书十余载,也未听过如此佳作。 不!此等通俗易懂却又内蕴哲理的好诗“佳作”二字哪配形容? 这应当是传世之作! 难道这莫非就是——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 原本洛父觉得自己儿子忽略了学业,以至于太过市侩,想不到背地里竟然还给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藏了一手。 要知道一个好的诗人不一定能中进士,但是能中进士的才子,诗词功底定然不差! 他当年就是因为文章太过平铺直叙,仿若无聊透顶的工具书,不懂委婉也不会修饰更不懂得拍马逢迎,才止步于举人。 想要做到高官,光有能力是不够的! 还得会说话,会写好文章! 而自己的儿子却完全弥补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短板。 有如此虎子,哪怕自己被革官罢职又如何? 我儿洛霄,有宰相之姿! 洛家兴盛有望啊! 念及此处,洛父不由得眼前一亮,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越发的火热。 列祖列宗在上,祖坟冒青烟了! 洛霄不由得后退了两步,老感觉便宜父亲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:“爹,您怎么这么看着我?” “儿啊,你早说你有如此才华啊!”洛父一扫往日积郁,满眼的兴奋:“早知道你本事这么大,为父至于去做一个商贾的女婿吗?”www.book56.com 洛父不由得幻想着自己儿子金榜题名,高中进士的模样。 这要是自己真做了徐家的女婿,到时候徐家求自己儿子办事,有这层关系在,儿子怕是都不好拒绝,为官者岂能徇私? 如今徐家主动退婚,呵……算徐家识相! 洛霄看着老父亲忽然支棱起来的模样,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自己是不是鼓励过头了? 不过小半个时辰,徐家老大便是又带着五十两的银票重新走进了洛家小宅,外面还有徐家的下人在将一坛子一坛子的酒给搬进了小院中。 而后徐家老大将银票放在桌子上,看了一眼洛父,脸上挤出一丝笑:“洛举人,酒水银票已经送来,您看是不是可以在这退婚书上签字了?” 不知道为什么,徐家老大总觉得此时的洛父不太对劲。 方才的落寂、积郁、无助一扫而空,变成了亢奋、欣喜还有……高傲? 不是…… 你官职都没了,俸米也停了,就剩下个功名了,你高傲个什么劲儿? 洛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,看了徐家老大一眼,随后立刻提笔挥毫,在退婚书上签了自己的大名。 那利索程度,仿佛就怕徐家反悔一样。 徐家老大揉了揉眼睛,对视上洛父,总感觉洛父那眼神在告诉自己一句话:算你识相! 完了完了! 都说乐极生悲,该不会是悲极也能生乐吧? 难道说接连不断的打击太大,以至于退婚成了压倒洛景元的最后一根稻草,现在洛景元的脑子有些不正常了? 念及此处,徐家老大赶紧将洛霄给拉到了一边,从怀里又掏出来十两银子递给他: “唉!我实在没想到,退婚这件事对令尊的打击这么大,这样,我自掏腰包,赶紧拿着这十两银子请个顶好的大夫来给令尊看看身体,钱不用还了!”张阿伟嘿嘿笑道,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,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。读书吧酒馆内灯火昏暗。坐在对面的陈牧,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