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客房所在的院落,正对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水域,一个五角凉亭架在水上。因刘郡多风,住家的长廊与亭子里都挂着幔帐,刘家尚黑,以红色鱼文为图腾,因而这层层叠叠,如漫过山石而下的水幕,间有游鱼逆流而上。现在,刘园各处已经掌灯,亭中也坐着五六个乐人,抚琴弹唱,为夜饮的主宾助兴。因为族中长辈都在,小辈的刘勤坐在东侧一桌,而刘潇已经落座。
宋茗笑着小跑过去坐,一边搓手一边说:“哎呀,谁还能比我幸福,刚睡饱就来吃饱~”
刘勤客气地说:“刘郡不比洛州,粗茶淡饭,妹妹别嫌弃。”
刘潇嫌弃地说:“客气什么呢?她来我这啊,要么给什么吃什么,要么饿着。”
这时,宋茗已经呼噜完半碗汤,笑说:“是啊,刘勤哥哥,你不用和我这么见外。这一来呢,我们家和你们家是世交;二来,刘玉是我的师弟;三来,我和咱们潇姑娘可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呀~”
不想这丫头睡醒了还接上之前的话茬,于是,刘潇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假笑说:“你说的是,茗姑娘。”
刘勤抿酒一笑,见怪不怪。
饭毕,暑热稍退,时有凉风,宋茗问候过几家长辈之后,和刘勤等从宴席上退下来,准备在花园里赏玩一阵,再去歇息。刘勤想着妻子腰病在身,而宋茗的身子才刚刚好,于是提前差人摆了藤椅,方便她们坐着纳凉。
宋茗在藤椅上晃荡,瞧了瞧不远处,刘勤正在教鬼侍郎月下钓鱼,于是,她对刘潇说:“姐夫这人挺好的,姐,你得知足啊。”
“我有说过我不知足?”
“没有,但是你有哪天不和他斗嘴的?”
刘潇收回看钓鱼的目光,偏头说:“我们那是斗嘴?从来都是我在说,他回两句就不理我了。不管我怎么骂,连个屁都没有。”
“家里有一门火炮就行了,两门对轰的话,你家就该成废墟了。”
刘潇仰头看天,叹口气:“得亏十晏随我。”
宋茗腾地坐起来,响动惊得刘勤和鬼侍郎也往这边看,只见她气呼呼地说:“十晏长相随你就罢了,脾气也随你,老是和我不对付!”
刘潇笑:“这不能怪我吧,我记得离家去青头峰之前,他还老说姑姑去哪儿了,姑姑怎么还不来找我玩呢。要怪,你怪逍遥君去!”
“得了吧,他别提多崇拜他师父了,我要是说顾人先的坏话,能被他追杀!”
刘勤走过来,看了看园子里的合欢树,亭亭如盖,花开似云,叹道:“这都多少年了?树都长这么高了。”
刘潇想想,答:“我第一次见到宋茗的时候,她九岁,我十四,你十六,才成亲,按照习俗,要在园子里栽树,就选了这株合欢树。到现在,也快二十年了。”
“啊,二十年,时间过得真快。”
“唉,时间这东西,吓人,好多人和事,都在时间里变了模样。以前,我还能在你们家待上三年,临走了,咱们处的好,我还有机会给你们的儿子取名字。现在,别论年了,我只能呆三天……”宋茗的眼睛在花园的深红浅红中失了神。
刘潇看看她,真诚的微笑着,拍拍她的手背,说:“三天挺好,省的呆久了,我烦得慌。而且,我喜欢你给我儿取的名字。”
宋茗惊讶地说:“‘十晏’?真的假的?你儿子可不喜欢啊,我也觉得当年自己太蠢了,什么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,不仅走八方要平安,上方、下方也要……一点也不讲究。你说,要不要给孩子改个名字呢?”
刘潇刚要答话,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震得地上的合欢花瓣多了、宋茗的心也揪了。刘氏夫妻二人倒是镇定,循声看了看,刘勤道:“应该是钱老那里,你们坐着,我去看看。”